我們·她們——對於廣慈與向京的一種解讀

高士明

了唤起纪念的塑像所遭受的大悲大喜,其实都是放置犯的错”。在这个“放置”的过程中,历史的现成品“去离原位”,某种新的意义和情绪产生了——那是一种干涩的滑稽,五味杂陈的幽默。


在广慈的工作中,与“放置”并行的策略,是复制。吴山专说“复制就是力量”,广慈对此有会于心。他的众多作品构成了一个可复制的群落,一个商业社会的“物阵”。对他来说,“复制”揭示了现代主义“个体”在中国历史中的不可能性。在集权主义时代,重复可以成为一种被不断加持的权威力量,但是在当代中国的文化氛围中,却成为一种消费主义的策略,这种消费主义,是一种粉碎崇高和绝对之物的策略,是乌托邦与拜物教的完美结合。

她们
对向京来说,“我们”只是一群不确切个体的模糊存在。作为女性,向京从未把自己刻意打造为女性主义者。她并不隶属于性别政治的充满斗争性的“我们”,对她来说,那些不断说出“我们”的人们,恰恰是由无数个体的“她”所组成的“她们”。这一切都可以被视为对于“我们”身处其中的意识形态的不怀好意的抵抗。“我们”是意识形态的载体,任何意识形态都是为了制造出相应的“我们”。而艺术家向京就如同一位对意识形态心怀叵测的个体主义民兵。在她那里,“我们”是不存在的,她的作品所呈现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个体,而每一个体的存在都是一个绝对的奇迹。奇迹在其本质上是一次性发生的,而所谓“我们”,只是一个有待拆解的魔方,一张过期的支票,一个意识形态梦境中的崇高的幽灵。

标示出“她们”,是对认同的拒绝。认同(identity)和差异(difference)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语词的意义建构是来自它在语言系统中与其他词语的区分,正如数字序列中存在着一个纯粹外在的意义结构。1之所以是1,只是因为它不是2或3,1的意义就是在这样的差异化系统之中被建构起来。当我们去看硬币的另一面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把经由外在关系建立起来的差异性意义(difference)内在化的过程,这就是我们说的“identity”。身份认同包含着差异(与众不同)和同一(集体性)两个矛盾着的方面,它其实是针对个体面临的不确定性的集体性保障,并且,表面上共同的、集体的身份认同,是永远完成不了的边界划定所产生的后果与影响。在我们这个迅速被私人化、个体化、媒介化和全球化的世界上,正如Jock Young所说的:“正是因为共同体瓦解了,身份认同才被创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