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她們——對於廣慈與向京的一種解讀

高士明

的见证者和历史证据。我们必须意识到,广慈本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文革很大的影响,对于他来说,把他和文革这段模糊的历史联系起来的,只是这些形迹可疑的形象和遗迹。在他的成长年代,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形象和遗迹逐渐变得暧昧起来,它们依旧耸立在中国各个城市的广场上,但是加持其上的理念和理想早已经不复存在,而它们所承担和表述的那段历史恰恰是人们希望从记忆中抹去的。它们是丧失了生命和力量的躯壳,在当代都市的生活现场中,它们仿佛是一场剧目突然终止后未及退场的演员,下一场剧目已经开始,它们却尚未离开。它们尴尬地呆在城市的各个地点(如果还未被拆除的话),就像忘记了目的地的旅客,被遗落在月台上的旅行箱。1990年代中期,广慈把视线重新投向这些丧失了公共性的公共形象,它们是一些已经空洞了的历史线索,社会生活中被磨灭的遗迹。


准确地说,广慈所力图塑造的,是一系列“反纪念碑”。在他的作品《公元2002》中,毛的塑像不再是高大雄伟的丰碑,它们被还原为常人的比例,又被石膏流质所覆盖,以至于面目模糊。这些处理使毛的形象愈加暧昧,它们甚至被批量生产,成为可以被量化的带有偶发性的产品。“反纪念碑”联系着的是对于“不朽”的质疑和颠覆。在《民主箱》、《纪念柱》以及大型装置作品《中国世纪列车》中,广慈用半透明的树脂制作了一系列“毛式”水晶棺,其中放置着各色人等,这“不朽”的象征物,成为一幕幕情境喜剧中的廉价的道具。2004年左右,广慈制作了一系列巨大的革命纪念碑,他把凝重的花岗岩材料置换为亮闪闪的不锈钢,这不仅是为了用“不朽-不锈”之间的谐音来揶揄“不朽”这一不可实现的理想。不锈钢作为毛时代还未曾使用在雕塑中的商业化材质,在今天已经成为媚俗低劣的公共艺术的标准材料。1980年代以来,这些不锈钢制作的体量巨大的公共雕塑,逐渐蚕食着以往那些纪念碑的领地,它们是革命纪念碑的空间上的替代物,但与后者一样,它们也都是某种“伪公共性”的纪念物。革命纪念碑加上不锈钢材料,这种古怪的搭配是非历史性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中国“政治波普”的另一条线索。重要的是,不锈钢的材料特性把抽象的阶级群像转化成了空虚的纪念碑,它们光鲜漂亮,如同组合复杂的镜子,将周围的日常生活场景吸纳入自身,并且在革命者形体的表面改编、变异。

广慈把历史的现成图像引用入当代日常生活的场景之中,这是一种dislocation(去离原位),用广慈自己的话说,就是“放置”。广慈曾经说过:“放置可以使意义失去意义,使无意义可能成为有意义……那些原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