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之馬:《異境——這個世界會好嗎?》

范景中

统一。

现代艺术中有两位艺术家的马夺人目睛:马里尼(Marino Marini,1901—1980)的古道西风瘦马和毕加索《格尔尼卡》(Guernica)中央那匹象征受难与死亡的马。毕加索的马是对于残酷的历史事件的直接反应,他对祖国遭受暴行的愤怒和悲哀,要求他创作出比一般的象征更真实更强烈的作品。经过一番努力,他画出了崭新的垂死之马。他把这匹惊恐的马嵌进三角形并占据《格尔尼卡》的中心,仿佛一声爆炸和尖叫穿透画面。我不知道是否有过一个艺术家曾经用如此尖厉的图像来表现受难,在激起人们战栗这一点上,艺术家的才能不在诗人之下。

当向京站在《格尔尼卡》面前的时候,那幅画究竟给她多么强锐的视觉冲击,我们不妨猜测,就像一句格言所说:品格呼唤品格(Character calls forth character)。她一定洞穿了其中的一些秘奥。

毕加索曾说:“我画画就像别人写自传。我的作品无论完成与否,都是一页页的日记。”循此自述而寻,人们提出,毕加索是把母亲的形象与马融合为一体。戈多(M. Mathews Gedo)就提示我们:毕加索记忆中的母亲分娩和西班牙正在遭受的内战,两者骇人的对照,都是源自身体内部的碰撞与绞痛。正如约翰·伯格(John Berger)所说,是对生活中身体经验的反映。

如果我们注意到向京是以年历的方式展出她的作品,也带有自传的性质,再注意到她总是用会意的眼神去观照动物的隐微的智慧,这些私人的情感进入雕塑,难道不会把作品变成艺术家本人的分身?

我们再次把向京的马放到马的作品系统中比较:她没有像前辈艺术家那样刻意强调身体的筋骨、肌肉和棱角,而是去表现使身体透明发亮的内在光致,即使是看侧影,也是爱奥尼亚式(Ionic Order),散发着女性柔情的气息。

这样,向京的马和毕加索的马,尽管一为立体一为平面,可它们构成了最为极端最为强烈的对比,使向京有资格用毕加索的口气说:我用雕刀凿出一首诗,就像你可能用文字敲出一件雕塑。

II
多年来,向京的雕塑以身体为题,展示了身体的不同形式和不同意义,它们的丰富寓意也许可以概括为:一切事物总被它们所处的条件所限定,石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