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愛好者

“你最喜欢什么运动?”

“……”

最怕这种问题,每到这时我就没法回答,因为我最喜欢游泳。但如果我一这样回答,那别人一定认为我游泳游得不错,没准还会邀我一道去泳池。那就糟了,因为我游得极差,一来也许是我从小运动少,小脑极不发达,动作极不协调,一下水划拉,自己都觉得姿势扭曲,还游不出一米。二来呢,也是因为发育不良,从小出奇的瘦,穿着棉袄人都能把我一举识破,所以长期以来,万万没有勇气穿起游泳装,吓唬大家。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将近30岁才自学会游泳,游得很勉强,但最喜欢游泳。

偶然一次吃饭,画家方力钧跟我说,他也酷爱游泳,也是一直不会,而且一塌糊涂,不可教也。但他没有暴露障碍,所以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去什刹海玩水,别人都撇下他游走了。他扒着岸边的铁丝网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什刹海中间有个小岛,是当初挖湖挖出的土堆的。远远地,他就望着那个小岛,忽然有了一种极强烈的念头,就是想游到那个小岛去。他想都没想就歪七扭八地游了出去,一口气,就游到了湖心小岛那儿。当他湿淋淋地爬出水面冲他一个也刚游过去的伙伴举手微笑时,那人看着他,都傻了。从此他就领悟了游泳的真谛,并慢慢成了一个高手。一个热烈的游泳迷突然掌握了技术的诀窍,游泳于他就变成一种鸦片,他必须每周至少游一次泳,陶醉在一般的游泳好手所体会不到的疯狂快感里。他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在水库里游泳。偌大的水库深不可测,就他一个人,太阳照着,上边的水是热的,下边的水是冷的,他在里面享受着鱼儿一样的自在,倾听四面传来他空洞有力的划水声。我马上想到柯尔维尔的一张画,整个画面都是水,只中间有个小小的游者,戴着游帽,张着嘴,四肢强健,但却像游不出这片没有边界的水域。“那不是很危险吗?……”没问完我就打住了,因为我实在也已被这样的感觉迷住了。

像冲浪、高山滑雪、航海、滑翔、潜水、跳伞等等一些运动也是我酷爱的,当然,也都不过止于观看电视。以我的小脑,所有这些运动都是不可企及的,退一万步讲,勉勉强强做了,也一定距离我对这项运动美感的理解相去甚远,那就实实在在是对运动本身的污辱了。从一种较实际的角度去看,我所酷爱而又有可能实现的运动项目恐怕就是乘坐热气球了,浪漫又典雅,也不大需要超卓的小脑。所以我决定,总有一天我的热气球将飘过乡村,飘过峡谷,飘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