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會好嗎?——陳嘉映 x 向京對談錄

向京×陳嘉映

上都走过。我大概不到14岁的时候开始“文化大革命”,紧接着就“大串联”。“大串联”刚出去的时候还稍有一点点儿“文化大革命”的意思,但是很快就琢磨着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旅行的机会。那时候我没想过中国后来会是什么样,只想着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就在一个地儿待着,有这么一个机会该多跑跑。就盯着云南、新疆这种平常不太容易去的地方。


向京:是怎么去?坐火车?
陈嘉映:坐火车。坐很久。比如我们那时候去乌鲁木齐,不可思议地要坐一周。过戈壁滩有时有点儿上坡,火车就慢到和走路差不多。去乌鲁木齐那次车里头挤满了人,也不好坐,也不好睡的。我们就帮餐车运饭,所谓运饭,就是一个竹筐里头搁好多饭盒,我忘了,好像也不收钱。

向京:那您坐火车收钱吗?
陈嘉映:不收。现在想想也不错了,一个14岁的小孩,扛一筐那个盒饭,肩上垫一块围裙,因为那个饭会流汤嘛。在车厢里挤来挤去,分饭,那大师傅还有列车长对我们特别好,让我们都在餐车和乘务员室待着。跟他们关系好,就把车门开了,坐在上车下车的铁梯子上,坐在那上面过戈壁滩,盯着大片的戈壁滩,就这么逛悠逛悠一天。之所以敢让我们就这么坐在外头,也是因为火车速度很慢,感觉跳下去再跑还能跟上。

向京:那是西部片了。
陈嘉映:等到“大串联”结束的时候,中国的大多数省份都已经跑过了。插队的时候、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有机会还往外跑。但是,我这种还属于在大面儿上的,像省会城市、风景点什么的。而我认识的那些旅行家式的人物就不一样,他们可以几十年就在一些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向京:我爸有一个很奇特的经历。他十几岁就上大学了,厦门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时候才20岁,毕业后分到北京。因为一直生活在福建,那是第一次去北方,又是首都,他就先把行李——一箱书一箱什么破烂先寄到北京。他自己扛着席子、一个小包,他想趁机就这么慢慢地走,一路走了一个星期,从厦门到北京。
他被分到民间艺术研究会,还是五十年代末,他们的工作就是到中国各个少数民族地区和地方上,去收集民歌和不同地域民间艺人的绝技,比方民间诗歌、说书什么的,我想象是特别好玩,也有意义的工作,包括黄永玉画的封面的那个《阿诗玛》,都是当年他们一起去搜集整理的。很多快要失传的东西都被他们记录下来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