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詩學与政治——關於向京近作

高士明

们,刺痛我们的身体,逼迫着我们去追忆身体自身的历史与命运。



身体的历史
希腊人展示出身体的完美与丰盈。那布满陶瓶、壁画以及大理石基座的身体,如同植物,在春天绽放生机,在秋天硕果累累;它蕴涵着神秘的秩序,适足测度万物。早期基督教义中,人体是宇宙的模型,这宇宙却绝非我们目光所及的自然,而是来自至高者的完美设计,与那个不可企及的完美设计相较,世间万象,一切具体的形体都显得残缺而贫乏。

《圣经》中所说的原罪关乎人类对于身体的认知,亚当和夏娃偷食生命树的果实,因而看见对方赤裸的身体,羞愧于自己的裸身而畏惧上帝。被赶出乐园的那对男女不再裸露,无花果的叶子遮蔽了身体的隐秘,同样的,身体伴随着这一遮蔽而成为隐秘。身体不再裸露,承担原罪的却是这不再裸露的肉身,按照耶和华的裁决,丧失乐园的肉身变得沉重、疲惫、饥饿而且必朽。衰老、疾病、死亡进入身体的世界。

希腊人称道肉体与灵魂的和谐一致,赋予肉体以尊严、美与活力。在希腊人的图像世界中,正如里尔克所说,“裸体的人是一切,他们像担有满枝果实的树木,像盛开的花丛,像群鸟鸣啭的春天。那时人对待身体,像是耕种一块田地,为它劳作像是为了收获,有它正如据有一片良好的地基。它是直观的、美的,是一幅画图,其中一切的意义,神与兽、生命的感官都按着韵律的顺序运行着。那时,人虽已赓续了千万年,但自己还觉得太新鲜,过于自美,不能超越自身而置自身于不顾。”

柏拉图却与他的同代人相反,在他那里,灵魂是先在的、优先的,总是命定地陷入肉体这个肮脏的泥坑。原本与理念世界相洽的灵魂被肉体这个感性对象所沾染、蒙蔽,所以柏拉图的真理之路也就是从肉体中拯救出灵魂。

然而,十多个世纪之后,著名的新柏拉图主义者米开朗基罗却说:
“高山上坚硬的巨岩中
被植入一个呼吸着的躯体
当它日渐生长,岩石日渐消损
所以一切佳构往往被遮蔽
被它过于丰盈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