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明日,以及對於日常的抵抗——「這個世界會好嗎?——向京在台北」

張晴文

展覽始於一個問句。這個問句出自清末梁漱溟父子的對話,父親梁濟問道:「這個世界會好嗎?」他答:「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這是1910年代歐戰之際一對父子於時事的幾句評論,也透露了一百年前知識份子對於世界的觀感。
直至今日,我們的時代更單純了嗎?或者,不再有戰爭了嗎?人們對於生活的期盼是否不再相同了,又或者,對於生命的看法也不一樣了?
這樣的問句,做為向京2013年在台北個展的標題,它背後意味著的似乎是一樣持續在人間的憂鬱與質疑。即使是每個人都能說上兩句的年代,如此直白的疑問句,也從沒能獲得讓人滿意的答案.
梁漱溟在訪談錄中曾經談及,「……不少的慘事,我們所不願意看見的事情,它還是要來,還是要有。不過就我自己說,我是認為人類歷史都是在不斷發展,它自然地要發展,不會停步的。既然它自然會發展,停不住,攔不住,同時呢,發展就是好,在發展中不可避免地有破壞,不可避免地有些重大的破壞。不可避免是一面,我們求著避免又是一面,總還是要求著避免的,不可避免我們至少力求減少吧、縮小吧,這還是應當努力的。但是不必悲觀,對前途不必悲觀,既然事實發展要如此,你悲觀有什麼用呢?事實要發展,發展總是好的,我認為發展總是好的。」[1]他的樂觀或許特別對應了現代主義高張那個年代的美好,也或許是儒家思想陶養出來的社會實踐勇氣。發展帶來希望,而今天,我們在向京展覽中看到更多關於當今世界和生活的反省,發展依舊,卻未必總是滿懷希望。
「我說,我們就能擁有一切。」
「不,我們不能。」這次在台北當代藝術館的展場內,我們彷彿走入一個微型人間。向京的「全裸」系列雕塑,分別以各種不同身形、姿態的女性面貌呈現。她們俐落地矗立在每一展室之中,部分也和「異境」系列的動物塑像並置。整體觀之,無論是「全裸」、「異境」,甚至是「雜技」系列,這一次在當代館的呈現都帶有強烈的戲劇張力,它們被部署的方式,以及作品之間相互的對話關係,似是帶著敘事性的意圖,卻語焉不詳。這樣清晰卻又難以言明的狀態,大概就是人間到處都有的平凡最耐人尋味之處。

而這種戲劇化的力量,來自對於日常的抵抗。

在「這個世界會好嗎?」可以看到眾多「全裸」系列女像,她們看來都只是平常女子。展覽期間,我首度有機會和向京面對面聊作品,當她與我走過一間又一間的展室,走近每一件作品,直到和「全裸」系列並肩而立時,她和她們彼此身形之近似,讓我意識到即便向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