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黑的那種黑

原来是越来越多的各式各样的车从四面八方来,走向四面八方。


另外一个城市的一角,肮脏小屋里的埋伏从来都不会在晚上睡觉。冰箱里都空了,埋伏昨天早晨临睡的时候晾了一大瓶凉水,做了一大堆冰。兜里就剩下五块钱了,在床底下旮旯里找找兴许还能找出几个大蹦子,可那又怎么样?!埋伏打算先他妈的把桌上的这包烟抽完再说。

这个城市马上要重复熟悉的那种机器轰鸣的声音,还有不可思议的那些丑陋的颜色。冰冷的功夫动了一下手指头,从第一根到最后一根,然后是脚趾头。时候到了。

再有六分钟就到了四点,无贼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汗,叹了口气。六号床马上跟着哼唧了几声。现在就算这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候了,一会儿有一辆车经过,车灯从房间这头照到房间那头,“嚓——”无贼就听得出是卡车轿车还是公共汽车的夜班车。真不明白,把老人院放在马路旁边有什么好处,大概晚上大半的老人睡会儿醒会儿,可以数数过往的汽车吧。听说国外的一些养老院建在清净的小岛上或者山里,晚上的时候一定像死一样恐怖,或者说,无声无息地静等着死非常恐怖。无贼一辈子吃素,一辈子没嫁,她也没想到最后的过程竟然这么长。好多人都说是她没小孩的缘故,老来凄惨,可来这儿的大半都是有儿有女的呀。其实这儿不错,无贼很满意了,她自己不闹不病,是这儿的模范病人。

就这样,该出场的人物都出场了。

原来无贼是自己住一个房间,就是最近连续四次摔跤,骨折,被送到会这个全透明的表示要特别照顾的房间。这儿的老人的情况都糟透了,过几天就会有人被抬出去。

这四个并排的由透明玻璃隔成的房间尽头就是护士们住的房间,这样她们在自己的房间就能看到所有老人的情况,所以也没有人可以擅自动弹——“出了事谁负责啊?!”老人们经常被这样训斥。无贼一米四几吧,很小的一个老太太,但这儿的床都有大概一米二高,而且四面都是高高的挡板,对骨质疏松的无贼来说差不多就是个悬崖,对所有的老人来说都是吧。这样要想离开床就必须请护士或者来探视的亲戚帮忙。无贼一辈子不喜欢求人,现在居然小个便都要叫人,护士有时真的忙不过来,无贼也难过看各种脸色,就少喝水,更多的时间坚守在自己一张床的孤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