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物種,最耐人尋味的總是處境。如果說雜技暗喻了人的社會屬性,動物則表達了人性的自然屬性。自然是一種寬廣的存在,無論存在於視線的哪頭,都首先強調一個適者自洽的態度。我們知道適者生存,那麼把所有的不適都留給揣揣不安的局外者吧。


我們觀看動物,同時被更高的生物觀看。但動物帶給我們的不是使人緊張的觀演關係,而是物種與物種之間相濡以沫又彼此獨立的依存。硬性的“我”被柔化了,以“我”為支點的視角變得不再重要。動物的眼睛不負責傳達人的視覺經驗,對人世間的悲憫和更宏觀的宇宙情懷佔據著動物的心,人的凝視總顯得視角過窄,那麼就放下好了。在這裡,向京以更為可貴的非個人的立場,堅持著一個人的戰鬥。


瞿廣慈帶來的《鳥兒問答》和《大飯局》摹寫浮華塵世的喜劇面孔。藝術家側耳傾聽,聽那些非人非鳥的語言,將許多可以意會、不可言說的妙處具象化到一張張小胖臉上。

浮世繁華,越熱的地方越顯清冷。所以繁華可以理解為無限多的孤獨個體因摩擦碰撞生成的嫋嫋熱氣。厚而粗礪的內心,冷而孤寂的外表,都不妨礙一個虛胖的人格擺出冷傲的姿勢。無論在水泥的樓宇還是在青銅的樹林裡,姿勢總是頂頂重要。放眼望去,人、鳥、樹三位一體,或者叫合體,已經親密得不分彼此。人格不能離開鳥身,鳥人不能離開樹枝,這裡沒有飛翔的願望,天空不屬於浮世。瞿廣慈的作品,冷靜中流露出戲謔。

飯局帶來的圍觀效應,鳥語帶來的理解錯位,諷世的意味十足,然而作者的著力點卻並不在諷世上。行走於浮世中,視覺體驗因觀者的心境而轉變,一如繁華街道與陰暗小巷交錯編制成運送靈魂的網。客觀地看,一切都很現實;更加客觀地看,一切都很幻化。

向人世間做一個悲憫的鬼臉,空白的天空中總是佈滿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