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低下的勞作

瞿廣慈

“不就是一个走嘛!”向京说。1999年夏天,积压在北京那无尽的燥热,使这个万古常青的城市,又演绎了一场人挤人的桑拿。还是走的好,只需一踩油门,让一切颠簸的往事,在高速的2020S的后面化作一团祥和的妖魔,散去,七月华北的上空绵延著千里墨色的浓云。回家的路感觉太长。

艺术,它代替不了身体的喘息,只为密封的精神渴求者,点破一眼吐气的希望。智力低下的劳作,哪比得上作秀前夜的一次狠狠的磨墨。巧舌如簧,将一张张庸俗的脸,描为无辜的修女——好美!“伪者当去,迷信可存。”鲁迅先生真为先哲。
精神的劳作,不该落入无物之阵、耳语之间,厉害的法官只会对新生之事求全责备。至于已成之局嘛,还得委曲求全。他拍拍你的肩,轻松地说:“还差那么一点点”,仿佛俯身商榷。

1995年的“三月四人展”之后,向京已几次向我表示将洗手不干了,我想她并未砸出成功的滋味。她说她做这些小人已越来越腻烦了。我注意到她总是叹口气, 将一张张生动的脸挥手抹去。可以说,才华使她触手即成;不满,又使她轻言放弃。在成与破之间,手中的小人,也从青春期的躁动,走向非生理性的不安,仿佛对存在的着黑暗的无名恐惧。经历的经验,并未使惑者醒悟,只带来更大的困惑,有人说那是成熟的信号。

崔健,是向京喜爱的歌手,他所追求的“第一速度”是向京所渴望的,“第一速度”需要忘我,也需要自我,近乎于宗教中的冥想。
竭尽全力的搬运,蹒跚于堆满杂物的工作室,我想瘦小的向京不该与我吃这份苦,也许她该去写作,或者做更加接近绘画之类的事,在这些领域,我想她一样出色。 大概她也曾这麽想过吧,而我好几次真的想与她一起放弃这一切。白刺刺的日常,看不出曾堆积了多少的奇迹;人生的无常,也只塑造了一个个庸庸碌碌的生命。希望究竟在哪儿,艺术又何为。

那是一条不归路。好的艺术家,不必靠吸毒或放浪这类妖法给自己充电,也不用“将革命进行到底”这种口号振奋自己,希望总在无望的拐点绽开一脸的坏笑。我们都已过而立之年,这真是一个喜事。新的环境,新的作品,新的世纪,全是新的。我愿作历史的二分法,以便,有望的人都可以一厢情愿地放声大笑。

二十世纪真的要滚蛋了,为迎接真正的千禧年,我建议给她那些著了新装的老作品出本画册。说干就干。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