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认识满涛的附中同学而认识满涛,我对人群里的异类嗅觉敏感,这类的艺术家这个年纪挺多,但满涛的画面有种复杂的东西,内容大于概念,对于经验的转换还是多了一层而特别。满涛从某种角度讲代表每个人不想长大的少年心,他的方式就是停留在絮叨繁复的梦境里。因为他执著不醒,积累在一起就有一种严肃沉重的东西。和他干净外表相悖的还有他和女朋友住的房间,两人在堆积的垃圾堆里扒拉出两块地方上网画画,但满涛画画用的矿物颜料很仔细地被摆放,让我找到理由认为他对创作的在意,没有窘迫。两人暂住在一栋叫“点击未来”的楼盘里,大楼里全住着年轻人,在周围平常的社区里卓尔不群,像艘刚刚完工整装待发的巨轮,马上就要起航。

向:满涛,你的画时常就像一场挥之不去从不醒来的梦境,好像你都是自己编的,那些场景到底是什么?梦境?小时候的经历?还是你看到的世界?创作时没有照片吗?
满:说画之前先说说自己。我的生活浑浑沌沌,有时候甚至更希望扎在梦里不再走出来了。因为我知道那里的风景壮丽,那里充满惊险,充实而一如既往地能够吊起我得胃口。甚至有时候梦中的精彩让我对现实里的种种感到失望。从小就是这样的,后来大了,有次梦到有人追我,我情急中从五楼跳下来,安然无恙,后来反复试了几次都控制得安全着陆,我控制了自己的梦,这使我飞到任何地方,看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景色。“挥之不去的梦”问得真好,那也是我的生活,是我的另一个世界。画画从我小时候的兴趣到了初中高中的专业,它给我了一个表达方式,有天我发现这能让我把脑袋里的世界统统倾泻出来,我文笔不好,字又难看,就画出来吧。至于现实生活,小学时候我成了一个打打杀杀小社会的旁观者,高中的北京生活那些记忆里的场景让人难忘,这些记忆闪烁着时代的光辉。它们渗入梦中,在现实和梦境中游走。没有天与地,而我也希望变成那只在夜空高歌的鸟。
平时我喜欢摄影,对这东西不发烧,只是买个最便宜的小相机,随身携带,把有感觉的东西记录下来。我觉得艺术家都需要这样的敏感吧。但是在创作中一定是要尽可能的摆脱照片的束缚,只是笔尖在纸上最真诚的把自己脑子里的故事或安静或激动的流淌出来。我喜欢流淌着个词。

向:你觉得你的作品让别人理解的途径是什么?它们有时呈现的状态很暧昧,元素又多,看起来里面有很多故事,但故事是需要讲解的,是吗?
满:我就是一个最简单的作者型画画的,画面中的细节是我画面探出的一个个触角,希望将观者引入然后触碰。里面的故事就我自己知道,但我用自己方式把这个或暧昧或离奇的故事呈现出来,把观者带入黑暗的小屋后听我模糊的声音,看我的手语。我依靠表情、质感这样的方法将故事。要是把它们写成文字讲明白了,就是插图了,呵呵。有时候我相信大家梦的世界是可通的,我们在梦中乱跑,你我可能相遇。别说这是迷信啊。

向:你的作品非常多,我非常喜欢一些蛋彩的,但你好像黑白的比较多,为什么不多画些颜色的?你画画的基本动力是什么?
满涛很高兴地说:我的作品很多,充斥着的是热情,活在中世纪的话我可能是修道院里画细密画的僧侣,我喜欢它们,他们在抒写生命。现在也是觉得迫于生活,有时候很难投入,有不舒服的时候。黑白的素描是初中时候开始的,那时候别的材料也不熟悉,觉得铅笔细腻且直接,用起来很舒服。也是我觉得语言找的比较明白的方式吧。附中去农村写生的时候,有时就外出走一天,回来才开始画,这样也锻炼了默写能力。表达想法越来越顺畅了。
刚才也说过,梦中闪烁的那些记忆光斑点点,五彩缤纷,所以颜色在慢慢摸索,我不急,一定会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的。这也是慢慢流淌出的。
说到基本动力,小时候妈妈把我送到少年宫学画画,我说长大要当个画家,妈问要是当个穷画家你也愿意,我拼命点头。当然这可以当个儿时的玩笑听。但在这么长时间的画画生活中我也寻找到了自己,我认定画画适合我。所以可以不说动力,是我找到了合适的自己,我真高兴!

向:你的画卖掉的也很多,有没有你很舍不得的画?画画为生难不难?
满:前两次卖画都是没保留的统统卖掉,简单的说,生活嘛,你看看当时和我一起奋斗租房的穷哥们也是如此。我们都知道,这第一桶金没法拒绝。我习惯用一种自己和自己的对话让内心舒服。想想总不能自己抱着自己的画不放,还是需要与观者分享,得到反馈,然后慢慢进步。在韩国个展的画都卖了,每个买家我们都一起吃饭聊天,有的还为我准备欢迎仪式,或给买的画写诗。所以也让我舒服,说到内心,当然是舍不得的。
画画是辛苦的事,画画为生也不容易。况且自己一路走下来也是磕磕绊绊。还好早就认定这是我的生命了,所以什么也不想了,希望精彩地走下去。我不擅言谈不擅交际,着急了就口吃。这么一个自荐的时代自己不发出声音往往就被这滚滚红尘给碾过去了。怎么办呢,着急就上火,慢慢锻炼吧,反正真诚待人这个不能变。我要跳入大潮了,祝我好运吧。

向:插画是你喜欢的一种形式吗?画家和插画家你愿意做哪个?愿意终生做这个吗?怎么才能终生做呢?
满:这个我分得不清。中学时候自己勾勒开始就没想过这样的界限,就是把我的故事用笔画出来。后来去图书公司接活,在杂志当插图师,才有了插图的概念。要给我选择题我只能多选了,一直也有要做绘本的打算,希望自己的作品和更多的人分享。
我在之前的每段叙述都已经暗示出对艺术的忠诚,并决心这样走下去。未来怎样,这个过程都会带给我快乐。我了解自己,也有过定位。我不是那种善于思考,关注时事,通过不同形式体现观念的艺术家。前不久几个朋友做艺术一块弄了个展览,展后每个人对自己的作品进行陈述,我当时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就把自己的生活经历白话了下,之后朋友说很好,和我的作品一起给了大家很深的印象和美好的旅程。我混沌,但敏感,我躲在角落书写那些奇怪的故事,用画笔天马行空,捕风捉影,这就是我了,也别说我老土,我挺早就定位了价值。

向:你是哪年生的?从哪年开始居住在北京?
满:1982年生,1997年,就是洪水那年来的北京。

向:喜欢北京吗?理想的城市是哪个?
满:喜欢,这很丰富,朋友也都在这边。沙尘时也很美啊,呵呵。没有什么理想的城市,所以一直没什么买房子的打算,上次过生日朋友如我所愿送我个帐篷,我踏实了,这是我的心灵之家。以后要到处走走,梦里如此,现实也要这样,在这方面我很贪心。

向:画了多久插画?附中就开始的吗?
满:幼儿园就画啊,我上的是美术幼儿园。附中的前两年都在加课画基础作业,后两年在徘徊,在质疑,至于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最恍惚的一段日子,我们叫它青春期。

向:附中时的生活什么样?对你重要吗?
满:附中阿,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样经典的影像,爬山虎,红砖墙,大枣树,景山日落的辉煌~~初中时候,就看书上写“这里是培育艺术家的摇篮”,所以终于圆了个梦。虽然整体可以概括那段懒散的、晃荡的日子。但是它对我重要,那段时日在记忆中被拉得很长,很长~~那是一个小社会,师哥们说是大染缸。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优秀艺术人才。喝酒聊天,对着女寝吹口哨,逛着夏日的北京城,阳光灿烂~~快乐和伤心都刻在了美术馆东街甲二十四号。

向:大学有意思还是附中有意思?这些经历和你的作品有关吗?
满:大学是在回忆。发呆了一年后开始画画,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附中啊,我情愿再闭上眼睛,我都闻到枣香了,再说快掉眼泪了~~~~我一直在用绘画的方式演绎自己的生活和梦境。所以作品一定是忠实于自己的经历带来的感受的。比如非典的时候我和朋友被封闭在小区的楼里,朋友发烧隔离在房间里,我就每天住在户外的阳台上,夜里听着风声,闭上眼睛却看到更多。住过一段时间东四的胡同,有次朋友从家里带来的咸鱼给我拿了些放在门口,出来送朋友的时候回头发现房檐上蹲了整整十几只猫在冲着我喵喵的怪叫。那段时间生活很漂泊,给了我很多难忘的经历。

向:你上学时干的一件蠢事是什么?
满:蠢事嘛,很多,那时候总是住在教室,每天和保安作斗争,后来被学校点名批评了。目的是学习外语,平时说话也是外语,当时总是想既然在语言类学校还是要学点什么的嘛。后来热情在画纸上后就很长时间连话都不说了。

向:你女朋友是八五后的,看她的生活状态很舒展,没有什么纠结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我真的看到代沟,用我的价值观看不懂。你看重未来吗?为了未来做的最大努力是什么?
满:我们一起宅在屋里的时候或许都在烦恼,但烦的事儿不是一个阶段吧。对于未来倒是成了这个时候朋友聊天,茶前饭后的话题。还是慢慢捋出自己的生活方式吧,我的身边,有的找份儿稳定工作,朝九晚五上班的,有执着自己理想,甚至有时做哥们的都觉得有些偏执的理想主义战士,有背上行李给自己个理由就出发远行的潇洒人事~我看重未来,这个年代集中精力不容易,自己也不算个务实的人,还是想多做少吧。所以现在还是把最近的画展做好,这我觉得是最实在的努力了。

向:除了做艺术,还有什么梦想?有可能实现吗?你最离奇的一个愿望是什么?
满:除了做艺术,就是想开家旅店,这是很久以来的梦想了。像米开朗基罗画教堂的天顶那般热情去粉饰我的旅店,接纳来自四海的路上人,一起喝酒听他们的故事。这真好!还有就是带着新娘去旅行,每到一个地方都办一个好玩的婚礼,哈哈,我幻想一下~~~我觉得都可以实现的。最离奇的愿望是去林业大学去学植物学,想开个苗圃研究培育奇怪的植物,我农场的房子里都挂着我给这些亲手培育出来的植物画的肖像

向:你心里的理想男人是什么样的?
满:只想过理想的女人和理想的自己。理想的自己就是上述的很多理想慢慢的实现,我喜欢过程。弯弯曲曲,有滋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