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接受我理想中一个艺术家变成了个浮肿的孕妇的现实感
林白:是不是要先谈谈作品?
向京:不一定。我就是反省很多人做画册的方式,自己把照片拍出来,然后找三四个、两三个批评家或者理论家,写几篇文章往里一放就算完成了,这种东西对艺术家来说不动脑子,对一些批评家来讲,是行活儿、应酬文章,有时他甚至没有时间对你的作品有什么研究。另外我也反感所谓的话语权,说话的权利都给别人了,连给你写批注的地儿都没有。所以我愿意寻找像谈话这种相对平等的、而且带有一种现场感的方式来做。琐琐碎碎说哪儿算哪儿,也许能碰出火化。
林白:我特别不能说,长期写东西的人越写越不能说。
向京:随便聊吧,比方说……我最后一次见你,特别意外,你可能不记得你怀孕的样子,我当时印象太强烈了——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大肚子。记忆中的你还是88年去美院附中为我做模特的时候那种文艺青年的形象,再见到你突然编着一头像非洲人一样的小辫,可能因为怀孕脸都肿了,非常怪异,跟我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我始终弄不清哪个形象是你,这个两个形象始终是矛盾的。可能是我不能接受我理想中一个艺术家变成了个浮肿的孕妇的现实感。
林白:你自己呢?想要小孩吗?摇摆的,还是那种根本就不考虑要孩子的那一种。
向京:我曾经很想要小孩。有一段时间非常害怕,到现在我变得拒绝了,我不知道你要小孩的想法是突然的还是有想过的?
林白:我三十岁以前是很不喜欢小孩的,三十岁以后就挺想要孩子的。到了现在四十多岁,就觉得特别庆幸,幸亏有那个孩子,一个女儿。挺好的,特别庆幸,每天都有这种庆幸,而且这种庆幸每天都是新的,一大早起来看到自己女儿坐在那儿心里就特别高兴。我所有重要的作品,都是生了女儿以后写的,《一个人的战争》、《说吧,房间》、《玫瑰过道》。实际上在文学界我也属于不停进步的那种,一直到今年还得了华语大奖什么的,写了那么多,到现在还能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女儿有关。
向京:她现在多大?
林白:她今年十四岁!在她之前我基本上没有什么重要作品,她是我的福星。怀孕的时候很害怕,怕生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