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般的分界線

乔纳森•费恩伯格(Jonathan Fineberg)

高约58厘米、玻璃钢着色的《花裙子·洋娃娃》,就是这类自然流露、情感亲密的人像的典型例子,同时也成了向京作品的一个长期特点,因为它捕捉到了多年之后在《孔雀》中依然清晰可见的同样一种令人感动的纯真和毫无防备的敞开。

抱着洋娃娃的幼童的形象(《花裙子·洋娃娃》)来自向京本人1岁时的照片[7]。不过,《花裙子·洋娃娃》中的幼童多了一分照片中没有的愁容。五年之后,向京在《我的娃娃》(2000)中重现了抱着娃娃的女孩这个主题。这次的女孩不是蹒跚学步的幼童,而是一位双腿修长的前青春期少女,而且,她也不是抱着洋娃娃,而是专横地在腋下夹着一个洋娃娃,修长的双腿(如同女孩本人)在空中晃荡,女孩的表情似乎是在坚称,正如标题挑衅性地挑明的那样:“这是我的娃娃!”女孩目光斜视,带着一丝警惕的神情,警惕之中又有些许不安。“前青春期”这个说法,界定了新的人格形成的边界。通过这个娃娃,女孩似乎是在协调她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在2000年的《哈欠之后》中,她和母亲一同出现),以及她与世界的关系。精神分析学家温尼科特(D. W. Winnicott)创造了一个术语“过渡性客体”(transitional object),指的就是童年早期用于此类目的的毯子和娃娃。他说:“我关心的是最早的拥有,以及主观与客观感知之间的中间地带。”[8]

2006年,向京创作了一组题为《说不出的忧伤》的铸铜着色雕塑,这组作品共有三件,其中一件又回到了女孩与娃娃这个主题。她在这里重新刻画了幼童的形象,不过,这次她所刻画的形象完全没有表情,就像出自一种超然的观察视角。也许“说不出的忧伤”是对爱和幻想、依赖关系和不切实际的希望的哀悼,这是我们所有人为了成长必须放弃的。

从1995年到2000年,在这六年期间,向京的作品主要描绘儿童和少男少女的体验。有些形象是抱着毛茸橘色猫咪的前青春期长腿少女(《不肯睡觉的猫》,1996)——猫咪和少女似乎都彻夜未眠!也有做着白日梦的女孩(《白日梦(II)》,1995),还有一位在头发上扎着大蝴蝶结(《蝴蝶结》,1996),一位屈身向前,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她的绿松石色紧身衣或游泳衣(《一束光线》,1998)。还有一位正在尝试红酒,也许是第一次喝(《葡萄酒》,1995)。一位身穿单薄衬衫、没戴胸罩的少女,故意从一张凳子上滑下来,紧身热裤上方露出腹部,这件作品探讨了突如其来的性意识(《空房间(II)》,1998)。还有一位通过手持镜子看着自己,嘴里吸着香烟,穿戴时尚的flapper风格衣服和帽子(《香烟》,1997)。这些小巧的人像流露出了青春成长过程的深切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