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面鏡子

艺术家是天生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的,一点后天的办法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把概念定在成功上,还要加上努力、运气。艺术本身的天分或者感觉,老天赋予你的气质,你身体的感受力,完全是天生的。我在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强烈的体会,因为我总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一个神经病。但是在我学生身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艺术家的人,你作为一个老师,发现了他,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是的人呢,即便具备所有后面的因素,仍然无法成功。

雕塑是我自己选择的,附中的时候有选修课,选油画的最多,我只选过雕塑和版画。年轻时的选择多是出于一种好奇,最终能做这行还是有偶然性的。

我常常怀疑,我为什么要做艺术啊?做这个事情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从怀疑这件事情到怀疑自己。不管外界给你多少肯定,你还是会怀疑。如果说这个时代会出伟大的艺术家,那一定是每一个艺术家不断地做,经过自我价值的实现后,才有可能出现好的作品,有了好的作品,才有可能反应到整个大的艺术和社会的环境中,一点点获得完善。我经常在这种前因后果中,鸡蛋和鸡的关系上,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思来想去。

其实我最爱的不是做雕塑,我更喜欢电影和拍照片。我常跟广慈说等我老了做不动了要拍照片去。但是这种东西只能是作为一个爱好,一旦你开始认真去做,变成了一个职业的时候,都跟婚姻一样,琐碎而消磨。爱好就相当于爱情,事业是婚姻,要忍受它对你的损耗,正面的负面的,什么都要接受。我要是去做一个摄影师,我可能也会崩溃,会去想,我要是去做雕塑会怎么样?人生永远处于这种选择,并且接受这种选择。

作品很像是自己的排泄,一个个排出来了,很痛苦。你却不能选择好坏。我经常把很多负面的东西都在作品中表露出来。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或者态度对待父母或者身边的任何人,但是,通过作品全都能暴露出来。作品更复杂。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能看出来,我自己一下子就看到了所有倾向。很多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东西,我常会用作品表露,我只是不说,从来不提而已。

每次做完个展,我总有一个特别强烈的低落期,有时候恨不能缓一年,才能开始做下一个个展。一边做一边痛苦。这个时候,外界的赞扬是一个救命稻草。人性虚荣心的东西肯定是存在的。广慈最了解我,他在我身边,有时候可能就是说一句,“太牛逼了!”这么一句话——我其实已经做得快崩溃了,觉得什么破玩意,烂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