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是怎樣煉成的?

改着,到最后还在改,《敞开者》头部,手、脚的姿势都有很大的改动。三件倒是都有前面一个70公分左右的写生稿子,技术上的需要,对模特结构先琢磨琢磨,以后好编,也为了助手焊架子的时候有个大概依据,大作品不像小东西,改动太大了简直是个灾难——可能我每次做大作品对助手来说都是灾难。

我不习惯用模特,因为我的形象是脑子里的,她的整个神气的正确与否比是否做个解剖正确的形象要重要。这只是个工作习惯问题,我从来也不愿强调,一面对模特我总像面对一堂写生课,课堂作业的习气就出来了,所以我宁可自己编编,也从不认为这是个什么必要的工作原则。有些时候,有些作品,可能就是我遇到某个人的时候,她、他的存在让我又了一件作品的想法,我也会用这个形象。一般这种情况我知道怎么处理。总体来讲,我到现在还不太习惯依据具体的形象,但在编造形象的时候有时我真的就像知道哪个形象是我需要的,有好几次经历,作品做到最后已经基本结束,第二天要翻制了,我始终觉得那张脸不对的,又一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总是不甘心地对助手说,明天先别翻,等我过来再说。等到第二天我到了工作室,打开雕塑,作品已经很完整很清晰,我已经能够退出原来的视角旁观她,我毫不犹豫地把那张脸整个削掉,一块泥拿在手上,几下子,另一张脸就出现了,这时,我也知道,这才是我要的脸和神气。可惜,我从没有意识地拍下这个过程,要不可以分享这样“找到”的历程,那种兴奋欣喜的快感是做雕塑很少碰到的。

《你的身体》是第一件大作品(其实前面还有一件《礼物》也是超过真人尺寸的作品,像把观者推回到一个孩子的眼睛看待大人世界),前面有一段蓄势待发的时间,一直想憋一件和当时的当代艺术不一样思维方式的作品,想做一件完全直截了当的作品,这件作品也是我完全没有任何具体展览计划没有明确目的的一次尝试,前几年的作品里还用过一些现成品的道具,这时就是想试试用纯粹雕塑的老土手段能否做出足够当代语言的艺术,当时我既忐忑又信心满满。《你的身体》做了一半,里面架子没搭好,上半身整个往后倒下,吊车拉起来之后,重新把泥拔开,焊架子上泥,我正好脑子里有了清晰的想法,一气呵成,把整个的形象都改了重新做出了现在的样子。这几件大的作品都碰到架子倒塌的问题,挺让人崩溃,但每次做大作品的时候,都是我自己状态比较好的时候,气盛,不畏困难,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我喜欢做大作品时人的感觉,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雄心壮志,大气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