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物之爭":童話還是寓言?

朱朱

之后,她的头脑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创作冲动就是“杂技”题材,然而,带有悖论意味的是,她并没有通过自己的作品去复现或再构那种童话般的奇境,而是试图使之成为一种盛放“处境”之寓意的载体。


从杂技表演的技能元素之中,向京抽取了“托举”与“柔术”两种,从造型上将它们进一步加以夸张,期图观众能够从那种不可能的造型姿势里读解出杂技的“反人性”的一面——那是一种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以及,以身体作为表征的自我的迫不得已的扭曲?这一题旨确实可以从她的创作中被窥见,譬如,在高耸的“无限柱”里,每个女性双腿翻转至身前,以不可思议的柔韧之躯来承受层叠其上的重力,面孔上保持着表演时所需的微笑。这种微笑多少显得僵硬、空洞,掩盖着生理性的巨大压力;而在“四人组合”中的造型之中,位于下方的演员身体的受力点被构思得格外诡异,在现实之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不过,无论是在“无限柱”还是在“四人组合”之中,这种人体的夸张的扭曲与承重,是否能将观众引导到她所设想的意图之中,或许还是一个疑问——在杂技舞台上梦幻般的奇异造型里,存在着我们的眼睛所容易忽略的残忍与扭曲的一面,演员们如同自戗般地活着、表演着……我确信向京的创作伴随着这个痛点的发现,她试图从这个痛点去生成一个社会学的隐喻,然而,或许她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杂技这个神奇的王国里任何的肢体动作都是可能的,或者说,会被观众想象成可能的,尤其是在它们经由艺术的转达之后到达观众那里时,那种夸张的承重与扭曲感,也许都会被视为对于杂技的传奇性和我们身体的无尽潜能的咏叹,而非被理解为现实世界压力之下发生的变形与扭曲,而她的写实性手法似乎又摒弃了对象的内在心理描绘——我们或可记得拉奥孔式被毒蛇咬中的痛苦抽搐——于是,寓言似乎从后门悄悄溜走了。

相比之下,“动物”系列则是一种从“寓言”到“童话”的更为明显的倾斜。这些动物的造型看似单纯、逼真,却又蕴含着微妙的变形,它们往往在细节上有别于现实中的单一原型,糅合了别的动物种类的特征和艺术家自身的想象力,并且以斑驳的色调暗示着沧桑和神秘,在某种程度上令人联想到《山海经》或者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幻想的动物”那样的奇幻文本。

对于动物,向京有着强烈的情感体验,在一篇有关两头爱犬的散文《花花与黑皮》(《我看到了幸福》,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年版)中,她写道:“世界上如果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