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關於自由

杨紫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悲剧倾向于表现比一般人在道德上更崇高的人的不幸,彰显命运的残酷。与此相反,向京具备悲怆感的雕塑往往是以面目模糊的普通人为蓝本。向京虽然一直着迷于欧洲传统悲剧,但她的作品还是更能和当下高度密集化的都市生活形成互文。在去年的个展“这个世界会好吗?”之中,驯顺的青年杂技演员身体彼此罗列,层层叠叠,形成高塔,恰如其分地隐喻了在高度协作的生产模式下,人之处境的不自由。长期凝视这些雕塑,人会产生一种欲挣脱而不得的悲观情绪。

提起向京,人们不禁会想起她的个展“保持沉默”和“全裸”中的女性形象—理性、冷静如卢西安·弗洛伊德笔下的人体—继而判断“女性身体”是她的创作主线,其与“女性主义”不能脱离干系。向京没有表现出对评论界“狭隘”理解自己创作的反感,只是淡然视之。她说:“也无妨,只是一个定义而已。”

然而结合去年的个展来看,向京试图用雕塑媒介探究个体在“在世状态”中的存在意义问题。初期,这些问题隐秘而个人,由于艺术家的性别身份,雕塑便以女体的姿态呈现,而这些身体毫无情欲味道,却别有一种冷漠甚至恐惧的拒绝感;随着问题层层深入,出现了从内至外的转化,个体以群体中一员的面貌出现,互为“他者”,显出如杂技演员一般彼此依赖和压迫的复杂关系。如此种种,让人不难联想到存在主义哲学中对人之存在的悲观论调。

向京说,构思作品会使人身处自我怀疑和颠覆的焦虑中,且雕塑媒介耗时漫长、工序繁杂,而中国又缺乏成熟的当代雕塑语言体系以供借鉴,需要不断尝试。然而,向京常被人夸赞“勤奋”,每天上班族一样在工作室里重复朝九晚七的生活,并享受着这种“自律”生活所带来的“自由”——谁知道,西西弗斯推着巨石的面庞上,挂的不是一丝笑容?

杨紫
艺术撰稿人